第336章 红莲业火 (第2/2页)
不是说我可以听吗?怎么又不给听了。
谢渊正自纳闷,忽然就听见谢伏威严宏大的声音:
“焚天之炎,皆有点燃一切的决心。
“不只是手中之枪,对面之敌,乃至持枪之己,头顶之天,还有——天上大道!
“若没有焚烧天地的心思,怎会有红莲业火?也不需要红莲。”
谢渊听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听得如痴如醉,陷入深思。
而谢闻则是脸色渐渐发白,失神了好半晌才一个激灵,低声道:
“谢安先祖怎么会创下如此枪法?”
“你不用想那么多。若只是练此枪,练红莲枪炎,你就要有这份气魄。至于谢安先祖完整的所有的想法……”
谢伏平静道:
“等你想领悟‘焚天灭道’,再去思索吧。”
谢闻顿时摆了摆手,苦笑道:
“那还是算了,我自知几斤几两。”
他听了谢伏的点拨,若有所悟,坐在那里冥思苦想起来。
谢伏转向谢渊,见他也在思索,等谢渊回过神来才道:
“你有几分感想么?”
谢渊缓慢的点了点头:
“听了伏长老的点拨,的确有几分想法。”
谢闻听到他说,暗自嘀咕:
“阳炎都不会有什么想法?连枪炎的皮毛都没摸着……”
这可是参悟红莲的精要,谢伏身为在武库修行了一辈子的长老,所说皆是微言大义,对他们极为启发。
谢伏则是欣慰的点点头,他知道谢渊有参悟枪炎的能力。
手一挥,焚天灭道枪的功法原本又飘到了谢渊的手上,谢伏说道:
“那你便看看能领悟几分。”
谢渊吸一口气,捧着功法没有先动。
他慢慢回忆起最初参悟焚天灭道枪时看到的景象,回忆着谢安的生平和自序,回忆着每一式枪法的名字。
渐渐的,谢渊一直修行焚天灭道枪而不断淬炼的血气有些燥热起来,连带着血气里本身的神火属性也被激发。
谢安是跟那一代的灶教圣女接触之后才有了战天的心思,而为了战天又总结一生武道精华有了焚天灭道枪。
灶教的教义也有点燃众生,通往光明,这枪法本来就跟灶教是有些渊源。
而自己在天外天得了圣山神火的机缘,还是灶教教主的亲自主持洗礼,体内血气还有一丝神火的属性……
谢渊感觉似乎隐隐领悟了什么,但是一时又抓不住关键。
然而体内血气的火焰越来越烈,渐渐影响了谢渊的思绪,他感觉或许该先领悟枪炎再说。
睁开眼睛,谢渊打开功法,看到里面演练枪法的人影图像。
不同的是,这次那枪法上带着缕缕火焰,从耀眼的金黄、到炽热的青蓝、再到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赤红,全部都有。
谢渊看着那燃烧的长枪和招式,看着那清晰的运气路线,感受着体内热力,逐渐沉浸进去。
谢伏看着进入状态的谢渊,捻须想道:
“不知道他能领悟多少?是不是能直接领悟,甚至直接领悟高等的枪炎?”
谢氏近些年来最优秀的宗师当属谢砚,年纪轻轻突破之后,感悟枪炎一开始便是青焰,极为受家族的重视。
不过这样的年轻高手,竟然被谢渊越阶战胜,着实让不少人完全想不明白,足可以说是百思不得其解。
也正因为此,谢渊的战力和天赋再也没有人敢质疑,哪怕他还没成为宗师,也不会有人再拿实力说事。
许久过去,谢闻先回过神来,长身而起,目光坚毅。
“伏长老,我完全明白了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拿起了长枪。
“哦?”
谢伏看着谢闻的神色,心神一动,眼中带着欣慰。
浪子回头金不换,若是现在想得明白,谢闻当在大道上还能再进一步。登临山巅,也不是不可能。
谢闻昂首挺胸,扫了谢渊一眼,暗道:
“若是这一下成功掌握红莲枪炎,那谢志就完全不是我的对手。而这小子想要追上我,说不定一辈子都不可能了。”
他信心十足,举起长枪,低喝一声,陡然朝前刺去。
几乎谢闻刚刚刺出长枪的一瞬间,一股烈焰就从枪尖上无声燃起,熊熊燃烧,覆盖着整个枪头。
赤红如血,如同夕阳。
谢伏眼神顿时大亮。
结果下一刻,这股烈焰就跟没气儿了一样扑腾两下,熄灭下去。
枪尖不再有火焰,缓缓升腾起一股有气无力的轻烟。
“……”
谢伏眼神一凝,看着重新燃烧起来、但只是深青近蓝的枪炎,一时无言。
第八层有些安静,谢闻维持着举枪的姿势,保持着沉默。
他随后收枪,龇牙一笑道:
“看来还差些火候,我还得再领悟一下……但青焰至少是更厉害了。”
谢伏缓缓点头,算是认可这个说法。
不过看着抬起头来的谢渊,谢伏有些不满道:
“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?都把人吵醒了。”
“情难自已,情难自已。”
谢闻有些尴尬,他刚刚真以为自己完全领悟了,从此无论实力还是对焚天灭道枪的理解,都会再上一个台阶。
对着谢伏和谢渊分别拱拱手,他不好意思道:
“抱歉抱歉,惊扰了家主修行。”
谢渊摇头道:
“无妨,我也差不多明白了。”
听着这跟谢闻说辞有些像的话,谢伏半信半疑道:
“这么快么?”
谢闻则是瞪着眼睛,下意识问道:
“领悟什么?”
“焚天枪炎。”
谢渊奇怪的瞟了一眼谢闻。说了半天,他今天就是为这而来的,还能领悟什么?
谢伏闻言,则微微点头,他对谢渊还是比较放心的。
看来虽然刚刚才学会了完整的焚天灭道枪,谢渊对这门枪法的理解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,能够领悟阳炎了。不,以他的天赋,会不会是青焰?
谢伏颇为期待的看着谢渊拿起了长枪。
谢闻则是一脸狐疑。
搞什么鬼?
他不是才突破宗师吗?领悟什么枪炎?够五式焚天灭道枪了吗?
难道说,以他的天赋,竟然……不需要五式就可以领悟?
怎么他屡屡打破常规?
谢闻的心情颇有些紧张,同样紧紧盯着谢渊,想看他到底是真的领悟了,还是跟自己一样只是以为自己领悟了。
谢渊手持长枪,想着刚刚看到的清晰无比的枪炎脉络,想到那三色同时出现的火焰,靠着本来就有的神火,他感觉自己想要使用哪一种都可以。
阳炎的威力就足够大了,但是比不上自己见识过的青焰。
不过要说最厉害的……
谢渊吸了一口气,长枪斜指穹顶。
嗤——
一股轻柔的声音响起,蛟魂的陨铁枪尖上腾起一股小小火苗。
不同于橘色的普通火焰,也不是炽热可怕的蓝焰,而是赤红如血。
本来盘坐着的谢伏腾的一下站起,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一缕火苗,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。
先祖显灵?
先祖之资?
还是……超越先祖?
谢闻则大张着嘴,双眼都是摇荡的赤红火苗,满脑袋都是疑惑。
这小子,真的领悟枪炎了?
而且,还是红莲?
谢闻思维一下变得混乱起来,感觉这么多年的认知都受到了冲击。
二十岁……三式焚天灭道枪法……三天前成为宗师……越过阳炎青焰,领悟红莲……
这几个数字好像有点不对劲。
他拿手指比划了几下,感觉怎么也算不明白,乱飞的思绪甚至跳出了一条“或许让谢志来算才算的清楚”。
但不管如何不对劲,眼前的赤红火苗,已经深深印在了谢闻的眼中、脑海中、神识中,真实不虚。
的确是红莲。
好在只是小小的一点,比自己那赤红大日还不如,下一刻可能就灭了。
谢闻叹了口气,但……的确是红莲。
小小的也很厉害了。
谢闻心思复杂的看着谢渊的蛟魂,等待着红莲业火熄灭的那一刻。
然后,他就看到那股赤红的火苗稳定的覆盖着枪头,越燃越旺,越燃越大。
谢闻和谢伏都瞪大了眼睛。
随着谢渊长枪上的火苗已经形成一团巨大的烈焰,甚至覆盖了整个枪身。
而一股让人心悸的压力弥散开来,甚至让书架的法阵都自动亮起。
嗤。
轻声响起,蛟魂上的血红火焰瞬间熄灭。
谢渊长枪一收,顿在地上,静静思索。
这红莲业火的威力,他隐隐有些体悟。
熔金化铁,擦着死,挨着亡,绝不夸张。
若是勤加修行,红莲能形成枪罡,离枪极远,威力更大。
到时候这一柄业火长枪,威力不知多么恐怖。
只不过火焰的温度似乎并不高,第八层现在也没觉得炎热。那这威力是怎么回事?
谢渊感觉这里面蕴含着焚天之炎的道理,一时没想明白,便请教起谢伏来。
谢伏一双眼睛精芒闪烁,上下打量着谢渊,才放声大笑,声震整个谢氏武库:
“哈哈哈!果然还是年轻人学得更快!”
旁边的谢闻脸皮一热,但然后又是慨叹之色,这次却是真诚了许多。
真是一个……奇才。
谢伏高兴的大笑了一阵,然后才解释道:
“焚天灭道枪的红莲业火已不是靠热力伤人,这代表的是毁灭之意,已经涉及大道之理。你后面好好参悟,当可以有助修行。
“说起来红莲才是最适配你的枪炎,毕竟蛟魂是冰属,阳炎和青焰都和其有些相抵。但唯有红莲,覆盖枪身却仍可保其冰寒彻骨,到时候冰炎燃烧,所触之物尽皆化作冰屑。”
谢伏抚着胡须,连连点头。
虽然谢渊的枪炎还有些薄弱,但是谢闻都看得出来,这的确是已经掌握了。再慢慢修行,只会越来越强。
“家主,天资绝世,是我谢氏之幸。”
谢闻拱了拱手,叹了一声。
他这样的天赋,自己就不要东想西想了。
只是怎么一个刚刚突破的宗师都掌握了红莲,而自己修行这么久还没练会?
谢闻心中思绪起伏,不由再度思索起谢伏的话来。
谢渊彻底领悟了焚天灭道枪的精要,现在这枪法的威力,已经是同境界难以匹敌。
光凭这一手枪法,再碰到天空花园那样的境地,谢渊根本不用冒险。
现在就是不断修行,提高枪法境界、枪炎威力,实力便水涨船高。
而且他丹田之中还有庞大的药液没有消化,现在又领悟了红莲枪炎,将这些药液炼化吸收之后,修为也会大大提升。
于是几日来谢渊埋头苦修,日夜不停,趁着枪法新有领悟,给自己加了把火,煅烧真金。
他的实力是日益提高,以宗师的境界来说难能可贵。
这固然值得高兴,但谢渊的心情却并不十分轻松。
这么几天来谢渊天天都去探望谢奕,发现谢奕并没和之前有什么变化。
那药方,大抵是不管用了。
但是没人敢于将这话在崔萍君面前说出来,背后也不敢,生怕她听见。
这位谢氏的主母只是一刻也不停的守候在谢奕身边,让谢灵韵都有些忧心。
她暗自找谢渊哭了一场:
“哥,爹爹这次真的还是醒不过来吗?就算要等药效发挥作用,这么多天材地宝灌下去,怎能没有一点反应?”
哪怕是新死之人喂这样的药剂都该救活。毫无反应,就像……给死人喂了药。
谢渊只得安慰着谢灵韵:
“放心吧,早晚有一天二叔肯定会醒过来的。”
“娘亲又这个样子,我真怕她想不开……”
谢灵韵只有在谢渊面前才会展现柔弱的一面,哭哭啼啼的。
谢渊有些沉默,他都有这样的担心。不过思索一下,他还是道:
“只要二叔的状况维持这样,我想叔母能坚持下去的。只是,你要多照看照看她……”
崔萍君这几日都没有帮助谢渊处理族务了,谢渊自然全部都接下自己来,任务也颇为繁重。
不过哪怕没有崔萍君的帮忙,如今的谢渊料理族务倒也不在话下,只是费些时间。
而且之前就已经没有人明着和谢渊唱反调,而谢渊这次回来之后虽然没有太久,但是那些长老们已经听到了些消息,各自找些理由非要来见谢渊,而后或是精神振奋、或是精神恍惚的离开。
然后族务就处理的更顺利了。
但谢渊闲下来的间隙总有些心神不宁。
在得到药方之后,他心情存着希冀,想着或许谢奕很快就能爬起来震慑宵小,重新给他撑腰。
然而费劲千辛万苦的凑齐灵药,给谢奕服下之后竟然毫无反应,就如同希望一下被打碎。
甚至还不如不去找灵药,这要一直都存着期望,谢渊心里也有底气。而现在,他感觉或许这么一个大摊子,真的只能靠自己了。
月已中天,已是深夜。
“呼。”
谢渊在书房里又批示了一封分家传上来的汇报,熟练的将其放到一边。
旁边伺候的云竹都略有倦意,虽然修行过后的她不至于打瞌睡,但是陪着谢渊这样已经许多天了。谢渊虽然让她休息,她自然是牢牢坚守在谢渊身边。
谢渊搁笔,活动了一下手指,通过窗棂望着窗外,想着:
“二叔啊二叔,该怎么找到方法让你苏醒?”
谢家一直在靠着家族的力量四处寻找方法,而谢渊则动用起自己的人脉。
他甚至悄悄和云星通了信,让她再去找点有用的方法;而司徒琴、慧觉,还有罗浮山上的张均一,他都发信求助,只希望能在某个角落找到新的方法。
“二叔活着,对我很重要……”
这虽然也是谢渊的心声,但他是莫名回忆起了当初慧觉给谢奕吊命之后说出的这句话。
他沉思许久,感觉能抓住些什么,却又有些不解。
叹了口气,谢渊重又想起谢奕沉睡前对他的种种嘱托,忽然想着:
“二叔说过,祠堂有他留给我的东西,要我在成为宗师、坐稳家主之位、家族稳定之时去取。”
如今第一个条件已经满足,而这个位置,暂时也算得稳当。
只是家族到底算不算稳定,或许有些存疑。
现在的谢氏虽然收缩防御,稳住了基本盘,但是面对王氏的虎视眈眈依然有着沉重的压力。
不管内部还是外部,现在的谢氏其实都处于一个脆弱的平衡,如果有意外的变量来临,很可能引发难以预测的后果。
谢渊摩挲着双手,思索了片刻,便想着:
“什么东西会留在祠堂?以二叔的才能远见,会不会是锦囊妙计?嗯,现今基本已达到了他说的条件,有什么东西不如去看看。”
只不过不放在其他地方,却是祠堂,让谢渊总觉得有些奇怪。
第二天。
谢渊来到了祠堂。
这个地方除了认祖归宗和每年祭祀的时候,他从不会来,一般也没有族人会来、或者能来,故而这里十分清静,除了看守祠堂的一位长辈,就没旁人。
谢渊在祠堂面对那高得如同小山的灵桌牌位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,捞起袖子,上了一炷香。
看向旁边学究一样的那位长辈,谢渊问道:
“五祖爷爷,当初我二叔是不是在这里给我留过东西?”
戴着玳瑁镜片的五祖爷爷微微低头,透过眼镜和眼眶的缝去看谢渊,慢条斯理的说道:
“不错。”